东北民俗志：口述历史专辑
历
史
满族口述历史
口述者：吴秉贵
吴秉贵，男，92岁，满族，文化乌苏氏，曾任家族族长50余年，见证了家族的发展，对于家族在80年代恢复萨满祭祀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。
吴秉贵老人（右一，徐琦琦拍摄）
我们满人的信仰变成了迷信
那时候就好像是有的个别人不重视咱们这个民族的风俗习惯，像文化大革命，我们屯子里进去一个工作队，进去的工作队单有一个姓陈的。在一光复的时候，我们家就没想起来再把这个旧的祭祀捡起来。我就在家常呆着的时候，我们东屯有两个老人就来找我来了，就提我名就说，你不能再把咱们老吴家家庭这个事情归拢归拢，咱们也祭祀祭祀吗？我说大伙要能重视的话呢，我那年才25岁，我说那我就张罗张罗。
从那年张罗一次就撂下了，通过这次，大家都知道我能张罗，祭祀撂下了，大家就选我当了帮户了。当了帮户就撂下了，赶上工作队进屯以后，他们一了解，就知道我是一个帮户，就说我是一个头子，完了就找我谈话。找我谈什么呢？就说你们那是封建迷信统治家庭、统治户族怎么怎么地，就说必须得把你们那些佛爷、腰铃、鼓啥的，都得把它们消灭了。
家族祭祀（徐琦琦拍摄）
我和老叔亲手烧了佛爷匣子
那时候，我老叔是个擦玛，就逼着我们爷俩（我和我老叔），那时候我们的佛爷匣子在我一个大爷家的西墙顶上搁着，两个匣子，逼着我们爷俩把匣子背到南河沿上去火化。
这个工作队领着我们俩，他们还帮着拿着，鼓、腰铃、佛爷匣子，都抱到南河沿，也他妈巧，那朝鲜族人在南河沿堆着一垛稻子草，他去拿了两捆子，使这稻子草就给点着了，就把我们这个佛爷匣子就给烧了。所有的东西都给烧了以后就没有什么了，就剩下这份谱书。
家族祭祀（徐琦琦拍摄）
众目睽睽之下，我藏下了一份家谱
那时候我的我大爷家的叔辈哥哥有病，是肺气肿，在炕梢上那么躺着，工作队姓陈的又要俺们的老谱，社教结束以后，我去找了一回，宁安县不允许我翻文化大革命的案子，没让我找他，他那时候的脑血栓了，要不我就想控诉他，告他了。这么的，他跟着，逼着把我们家装着三分谱书的匣子就给拿下来了，把三分谱书就给搁到炕上，也让背着去烧了它。
你说那次要是烧了它，是不是我们现在家族就中断了，整个啷就没有了。
我那功劲（时候），我一看，我二哥光搁那炕上那么栽愣着，搁那嘎达齁喽齁喽的搁那躺着，他那阵脑子也不怎么来了那个灵劲儿了，三份谱书在那炕上，一摞一摞的，我就使这个脚啊，就这么一踢，踢给他一份，他掫开被窝就搂被窝里头去了，就这么保存下了一份谱书。所以说现在没失落这个事。
家族祭祀（徐琦琦拍摄）
我差一点蹲了“笆篱子”
那时候我那罪遭的，因为恢复祭祀，我都差一点没进去笆篱子。在文革前期，那时候兰岗有一个叫刘万纯（音）的公社书记，他是宁安的人，他上我们那去搞工作去，我那时候就领着人在家跳神祭祀，刘万纯就说我们是跟他唱反调，就把我带到那会场去，批评我。
批评我完了，他们回去以后，在我们附近的永正村开一个什么会，每个屯都去一个代表，我们屯去的是关双山（音），他跟我关系不错，他回来告诉我说，秉贵啊，你可得加点小心，公社刘书记在会上说，你在家领着人跳神祭祀，他搞运动，你跟他唱对台戏，听他那口气，可能要收拾你。就他妈这样，差点没把我弄起来（进监狱）。
家族祭祀（徐琦琦拍摄）
编后记
笔者在年后，几次去拜访吴秉贵老人，老人虽然已经年过九旬，但老人的精神依旧，思维也很清晰。在交谈当中，老人每每谈到家族的发展与萨满祭祀，总是激动不已，一方面，他为家族的发展而感到高兴，但另一方面，他也为家族的萨满教信仰和萨满祭祀的保护与传承而感到担忧，他经常对我说“不少东西都变了，不少的东西他们都不知道了……”
未完，待续……
相关链接
再过几十年，东北话还在吗？
大年三十晚上的这顿饺子，东北人吃什么馅的？
宁古塔地区唯一保留活态“野神祭”的尼玛察杨氏家族举行了盛大的修谱公祭活动
宁古塔“灰活”艺人——付鸿雁
徐琦琦
